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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品相關 (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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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發出飽含警告意味的蜂鳴。

不知道是什麽離奇的方式讓趙棗兒可以不看邪靈就能感知到它的笑,也許是因為趙棗兒的共情,但此刻趙棗兒覺得自己像是被分裂成了兩半,一半是她自己——她聽得見耳邊莊祁溫暖的聲音;一半是邪靈,邪靈體內的那些不明不白的聲音好像也在她體內,邪靈聽見莊祁在和她說話,她也模模糊糊又聽見了一遍。

——趙棗兒覺得自己有一半變成了邪靈。

這是共情嗎?

趙棗兒不知道。她無意識地抓住莊祁的手,收緊,直到指尖發白。莊祁感受到趙棗兒的不安,而他,看著趙棗兒右耳被壓制、又冒出來、再壓制再冒出來的黑氣,不禁緊鎖眉頭。

“我去去就回,能不能忍一會?”莊祁柔聲問趙棗兒。

盯著莊祁的眼睛看,趙棗兒心裏有濃濃的不安,但她的理智回籠,情況又擺在眼前,她不想、也不能成為拖累。勉力定住心神,趙棗兒好像從青玉石裏獲得了力量,她點點頭:“可以。”

斬魂劍飛回趙棗兒身邊,成為趙棗兒的倚靠,而龍淵也回到了莊祁手裏。

邪靈有恃無恐的態度讓人捉摸不透。

但莊祁也是有備而來的。

蘜茯雖然沒能找到他想要的書卷,但是關於邪靈,蘜茯提供了一些線索。

大唐年間,曾有邪靈出沒,威力堪比旱魃、水澇、洪患,所過之處,稻谷倒伏,災異橫行,一年間,瘟疫六場,死傷三千人。起初,有張氏先師將此邪物視為災星,後此論推翻。諸家門派攜手驅邪,以山河為陣,布下天羅地網,甚至驚動天神,才得以捉住邪靈。

蘜茯費了點時間,找到了記錄了當時陣法的古籍,若照搬古籍上的設置方式,難度、人力都是其次,還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所需的場地條件也今非昔比,而沒人知道邪靈究竟什麽時候又會出手。可以說,邪靈今夜的突然襲擊,出乎大多數人的預料。

這裏的大多數人,指的是莊祁請來的幫手。在莊祁發起迅猛的攻擊後,巷子外圍新的陷阱便布下了——趙棗兒對此毫不知情,但成功成了拖延時間的重要人物。

像是感應到了什麽,邪靈桀桀地笑了起來,“搞小動作?”

“兵不厭詐。”

“fufufufu......”邪靈發出一種奇怪的笑聲,並不慌亂,從漆黑的如同泥膠一般的身子裏猛地爆發出一股力道,打在了空氣裏,徑直震碎了它精心布置的結界。結界壁脫落,暴露出結界外圍的人。

“為了我這般興師動眾?倍感榮幸。”邪靈說道,語調不疾不徐,手臂卻突地一振,像波浪一樣起伏著延展了出去,黑色的霧氣隨著它的動作變得滂湃起來,但邪靈延伸出數米的手在碰到其他人之前,又像觸了電一樣縮了回來。

居正寺的天怡大師氣定神閑地轉著手中的佛珠:“阿彌陀佛。”他身邊站著的是多日不見的陸酩,看著瘦了些,精神頭卻不錯。

天怡大師左邊不遠處,是張家的張先敏和張韻蒽,李家的李萍萍、李松松,樓家的樓小炎,十五也在巷子外,身側站著十三,兩人身後還有一眾莊家子弟。除此之外,還有各路高手,在附近的也正在趕來當中。

眾人似乎根本不把邪靈方才的攻擊放在眼裏。

“哇酷——”斬魂劍忍不住道。趙棗兒感覺有些尷尬,撐起身子坐直。

天怡大師趁著間隙給了莊祁一個眼神:陣法還沒有布置完。

莊祁心領神會,但如何拖延時間,又是一件費腦子的事。下意識摩挲龍淵的劍柄,莊祁打算以交戰來拖延時間,而巷子外圍的高手們盡管心裏也沒把握,面上依舊一片平和。

“有意思有意思,”邪靈嘟囔著,聲音不時變幻,方才它也只是小試牛刀,突然冒出的各路高手讓它有些慌了神,但從漆黑一片的外觀上是看不出它的慌亂的,邪靈嘖了下嘴,打算讓這些人都見識見識它的本事。“陣法布置完了?別唬我。”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邪靈直接指明了陣法尚未完成的事實。

“你要試試?”莊祁最為鎮定,若邪靈是故意使詐,莊祁的反應絕對沒有問題,但邪靈只是輕輕地嗤笑了一聲,像是已經看透了莊祁的套路。

“今天不宜為戰,與其兩敗俱傷,不如下次再來?”邪靈突然提議道。

“聽你的鬼話,下次?就今天!讓你片甲不留!”留仙門的薛醉是個彪形大漢,聲音如身形一般魁梧,站在外圍大聲叫囂道。

“何必呢?”邪靈突然換了個女聲,“也不看看有沒有那本事!”

眾人都沒來得及反應過來,邪靈突然出現在薛醉面前。薛醉心裏一驚,才使出武器,身體便被擊飛了出去。

“薛醉!”旁邊的本道派弟子要去看看薛醉的情況,冷不丁邪靈轉向了他,手腳一冷,便不敢動彈了。

“幹什麽呢!”陸酩突然朗聲道:“幹嘛要一對一?不知道今天是我們群毆你啊?”看出那半邊的三教九流確實沒什麽實力,陸酩不得不把戰火往自己身上引。

邪靈看向陸酩,直勾勾的眼神讓眾人都替陸酩捏了把汗,但邪靈沒有動手,而是看向莊祁和趙棗兒,“我的條件很清楚,你們既然陣也沒布完,把她給我,很劃算的。”話音剛落,邪靈輕輕一揚手,方才那本道派的弟子身子一抽搐,倒在了地上。

猖狂得無以覆加。

“癡人說夢!”莊祁不假思索得拒絕。

“何必這麽兇?咱們好歹也是老相識了。”邪靈故意道,果不其然,有人小聲嘀咕了起來。

莊祁鎮定自若地接下了話頭:“一別多年,當初讓你跑了,今日就沒有那樣的僥幸了。”莊祁已能夠認定眼前的邪靈,就是當年在小石子村的那一個。

“......邪靈到底是什麽,眾說紛紜,但是我在一本野志裏讀道過,當初的邪靈並沒有完全祛除幹凈,因為邪靈容易因人的邪念而滋生,然後因死靈而壯大,所以邪靈是殺不死、捉不盡的,當初的邪靈吞噬了很多亡靈,甚至吞噬了很厲害的魔物,當然也有說法是魔物自願與邪靈結合的,反正最後的邪物被沈入東海海底的火山裂谷深處了。”蘜茯是這般說的。

依著已有的資料,邪靈被人所驅動,但在那塊黑袍被撕裂前,莊祁並沒有想到黑袍底下不是人。沒有驅動的人,是躲在暗處、還是已經逃之夭夭?然而古怪的地方不止這一處,邪靈作為某一個死靈或者某一群死靈的集結體,大多擁有極強的破壞力,但一般思路簡單、心智較低、反應較慢,而眼前在邪靈,有著人的輪廓、人的舉止、人的聲音,這是非同尋常的。

莊祁想起來,多年前在小石子村就已經有關於“鎮”字符的發現了,盡管二十三年前的邪靈大戰沒有相關的聯系,莊祁還是做了大膽的推測——邪靈的內核,就可能來自很久很久以前。

只是還有一點說不通——林歸於,和母親。

“莊祁——!”天怡大師大喝:“陣成!”

“那就不廢話了!”張家人攬過主導權,“動手!”

93.第二次交鋒(2)

陣法在一瞬間生效,但張家人絲毫沒有顧及莊祁和趙棗兒還在陣中。

“張先敏!”天怡大師試圖阻止他,但張先敏已憑一己之力發動了陣法,同為張家的張韻蒽也不滿哥哥的做法,但張先敏毫不掩飾道:“操什麽心?莊祁的能力不是業界最強麽?”

“那還有個女孩子!那是普通人吧!”張韻蒽不意在外人面前展現張家的矛盾,壓低了聲音,但即使她聲音再低,有心人都能聽得見。

張先敏倒無所謂那些打量的目光,“韻蒽,那可不是什麽普通人,那是莊祁的徒弟。”

莊祁收徒一事還沒有正式向外界公布,雖然沒有刻意隱瞞消息,但知道的人並不多,適時張先敏沒有克制音量,一句話引起了軒然大波。

“莊祁收徒了?”

“得了吧,鬼知道是整的什麽噱頭,這種半退隱的人最煩!實力不知道有沒有,凡事還總能參一腳......”

“呸!哪來的阿貓阿狗就知道編排,那是你生不逢時,該慶幸沒直接碰上莊祁!”也有人站在莊家一邊,“莊大少爺的實力,用得著你們來評定?”

“呦呦呦,莊家的走狗開始吠了......”

“你說什麽!”

“夠了!”天怡大師不得不出面主持局面,“今日本是莊先生牽頭,約了本寺、張家、樓家、李家等諸位,還有各位好漢聞訊而來,老衲代莊先生道聲謝,感謝各位的傾情相助,而眼下邪靈未除,煩請各位有力出力。”

天怡大師一席話畢,有風度的、要顏面的、跟風的到底都收了聲,還有些看不懂眼色的還要小聲嘀咕,被陸酩一個眼神懟回去了。

陣中的莊祁無心參與進這些沒意義的對話中,張先敏的突然發難也不在他的預料之中,眼下鎖靈陣已成,他掙脫不是問題,問題是趙棗兒,敏感特殊如她,多待哪怕一秒,都可能被鎖靈陣鎖住七魂六魄。

邪靈卻不在意鎖靈陣一般,並不急於掙脫陣中慢慢加大的高壓,而是向著趙棗兒襲去。這是好機會,它要的本就是趙棗兒的驅殼,這下子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邪靈的動作很快,身影忽地就近了,趙棗兒還沒有反應過來,幸好莊祁及時攔下來邪靈的攻擊。

縮回手,故意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指尖,邪靈陰陽怪氣道:“好險好險。嘻嘻,再來!”

像是施展了分身術,實際上是邪靈把自己分成了幾塊,像是把它吞噬了的人都吐出來了一樣,四個、五個、六個七個,整整七個邪靈站成一個陣勢,準備發動進攻。

莊祁摟住趙棗兒的腰:“勾住我的脖子。”趙棗兒依言照做,一手勾住莊祁,一手握住斬魂劍,莊祁一使勁,抱著趙棗兒躍上了屋頂。

又一次上了屋頂的趙棗兒表示理解了為什麽影視劇裏總是在屋頂拍戲,原來是有傳統的。

莊祁驅使龍淵蕩開邪靈的第一波攻擊,再從高處俯視整個陣,結界完全把這個空間給封閉住了,若想先把趙棗兒送出去,勢必要打破這個陣,到時候重啟鎖靈陣,又要再費一番功夫,而邪靈擺明了不會任由他們擺布。

“待在這裏。”莊祁把趙棗兒放到鎖靈陣的邊緣,而後飛快地在趙棗兒周邊結下一個新的結界。“鎖靈陣會讓靈魂動蕩,玉石會讓你舒服點。”看著趙棗兒,確認她狀態好多了,莊祁才放下心。

趙棗兒點點頭,“不會有事的,”話雖如此,倚著結界壁,盡管很結實,趙棗兒卻惦記著為什麽不把她放在平地上,萬一結界松開了,她掉下去怎麽辦?但被莊祁的眼睛註視著,就無條件想要相信對方:“我還有斬魂劍呢。”

“可不,有老子在呢。”斬魂劍信誓旦旦道,“你先把那混賬玩意收拾了吧。”

說話間,邪靈的第二波攻擊到了眼前。

莊祁手一翻,龍淵劍被拋起,“倏”地消失了,他雙手一推,身上泛著白金色的淺光,身後確是青色的光暈,而後從天上的密雲裏伸出一個龍頭,在不大的地方掙動著,撞破了邪靈的“七靈陣”,又一口咬下大半,嗚嗚的龍鳴讓眾人都傻了眼,年紀小的、沒見識的何曾見過真的龍?若要說是幻象,這幻象也太過於驚心動魄了。

趙棗兒也是嚇得合不攏嘴的一個。“龍龍龍......”

“出息,看看你的慫樣。”斬魂劍不屑道。

趙棗兒指著龍:“你不會也能變成龍......”

“瞎扯!”斬魂劍“呔”了一聲,但聲音有些小:“我本體可牛逼多了。”

龍淵本能一口吞下邪靈,不知怎的卻吐了出來,晃了晃腦袋,露出一個嫌棄的眼神,赤果果地表示:難吃。

被吐出的邪靈還未落地便穩住身形,有一個才騰起身,又被龍淵一爪子摁了下去,被摁到地上的邪靈像鐵板上的烤肉一樣發出“滋滋”的聲響,而後竟融化了,發出古怪的氣味,黑色的油膠一樣的表皮褪去,竟露出內裏活生生的人來。

“那是!陳道長——!”有人驚呼道。

莊祁一挑眉,龍淵立即松開爪子,又輕輕一挑,把那位陳道長拋上了屋頂。

剩下的六個邪靈集中、又融和為一體,站在對面的屋頂上,與莊祁對峙著。

明白了地面的危險的趙棗兒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爬到陳道長身邊,輕輕用手指戳了戳,感受到活人的體溫後稍微松了一口氣,“您沒事吧?”

陳道長幾近半昏迷的狀態,撩了撩眼皮子,有合上了眼。

趙棗兒只好把目光又投向戰局中。

那陳道長便是在F市失蹤的天師之一,莊祁頓時有了新的思路:眼前不只是驅動邪靈的人不在,組成邪靈的極有可能都是最近被吞噬的天師,而但凡有些能力的天師,一定都還沒被邪靈融為一體,這就能成為突破口。心念一動,邪靈背後便悄無聲息地形成了大量的箭雨,在眨眼間襲向邪靈。

邪靈為了躲避,這一回把自己分裂成了足足有二十個,然而躲過箭雨的只有一小半,沒躲過的極力吞噬箭雨,猶如多年前的邪靈和小莊祁,然而天上的龍淵在雲裏起起伏伏來回穿梭,巨大的身子藏在雲幕之後,這回有突地盤旋向下,一爪子摁下一個,嬉鬧一般把邪靈摁到地面上,看著爪子下的邪靈像烤化了的年糕露出內裏的人後,便把人通通都挑上屋頂,再縮回雲端裏。

再融合在一起的邪靈體型比之之前小了,而莊祁控制著的箭雨,卻絲毫沒有減弱的趨勢,甚至配合著邪靈不停變換位置。鎖靈陣外的人心裏皆是驚懼,他們沒看見莊祁驅使任何符紙、念叨任何咒語,只是挺直地站在那,箭雨便密不透風的下著,從各個方向圍堵著邪靈,一點一點削弱了邪靈的力量。

趙棗兒躲在結界裏,躲在莊祁的背後,手裏的青玉石微涼,卻有源源不斷的力量從石頭中傳遞到他身上,看到底下的人驚羨的目光,趙棗兒忍不住在心裏為莊祁打call。

太帥了。

不知道別人到底什麽水平,但莊祁最帥!

趙棗兒全然沒有了危機感,津津有味地看著邪靈狼狽不堪地被壓著打,而莊祁從始至終都氣定神閑地站在那。或許是高興得太早,腦子裏猛地劃過巨大的噪音時,趙棗兒毫無防備。

“棗兒啊——”

噪音之後是尖銳的摩擦聲,趙棗兒捂住腦袋,摩擦聲又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趙大匡的聲音。

“爺爺......?”趙棗兒擡起頭,準確地對上了邪靈的目光。那種她自己就是邪靈的感覺又回來了,趙棗兒能感受到手中的青玉石散發出更強大的力量,但同時,她的右耳也更為劇烈的疼痛起來。

“棗兒——?”莊祁與趙棗兒之間也有一絲聯系,他回過頭,看見趙棗兒身上縈繞著強烈的黑氣,而另一邊的邪靈周身的黑氣則慢慢消退了下去。

趙棗兒的眼神有些變了。

難道在他沒註意的某個時候,邪靈開始吞噬趙棗兒?

隨著莊祁的意念,漫天的箭雨停了下來,凝在了半空中。

指尖開始發麻,趙棗兒看見了自己身上在冒黑氣。

“著火了?”她第一反應有些傻,隨後便感覺到有什麽東西開始沿著她的指尖往上爬,有些熟悉的靈魂晃蕩的感覺又回來了。

莊祁看向被箭雨包裹的邪靈,邪靈與箭雨一樣滯停在半空中。——是假的,莊祁把手重重往下一壓,一瞬間空氣都凝固了,莊祁屏住呼吸,判斷邪靈的位置。

——在趙棗兒左手邊!

在他察覺到的那一刻,時空凝固也隨之破開了,趙棗兒邊上的邪靈隨之顯形,還在不斷地從結界的一道小縫隙裏往裏鉆。

一瞬間千萬種辦法從莊祁腦子裏閃過,地面上看不到情況的眾人陷入迷惑中,天怡大師收回手,當機立斷道:“張小道友,鎖靈陣效果並不顯著,不妨撤了,直接攻入。”

張先敏有些猶豫,其他人也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天怡一掌猛推,竟直接震碎了鎖靈陣!而後天怡騰身一躍,一眼便分辨了屋頂上的情況,正想出手,莊祁給了一個制止的眼神。

莊祁手心裏都是汗,盡管他面上鎮定。邪靈已經有一部分入了趙棗兒的體了,若是旁人,莊祁又的是法子,簡單粗暴些都無所謂,只要有效果,但眼下被邪靈脅迫的是趙棗兒,一個不慎,趙棗兒回避邪靈更先魂飛魄散。

底下的張家等人也蠢蠢欲動要參與進來,這些個不知情又自以為是的蠢貨若是一個不小心——莊祁心裏急怒,第一次體會到了什麽是心在油上煎熬。

張先敏果然不由分說就要進攻,莊祁也不解釋,一揮手,把人抽下了屋頂。四周一片倒抽氣聲,天怡大師皺眉,也不讚同莊祁的做法,但此刻的莊祁,死死盯著邪靈和趙棗兒,臉色暗得像陰雲,哪一個攻擊邪靈,莊祁就阻止哪一個,龍淵感應著主人的心情發出可怖的吼聲,場面一時凝滯著。

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趙棗兒,感受著體內分裂一般的感覺,身上有種被什麽爬過的刺痛感,她在恍惚間能感受到莊祁擔憂的目光,腦子裏有各種聲音,趙大匡的聲音間或出現,給她一點喘息的機會。

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的趙棗兒,深呼吸一口氣,趁著趙大匡的呼喊帶來的片刻安寧,看了眼不知為何變得安靜的斬魂劍,在下一刻被侵入的感覺來臨時,一把抓過斬魂劍,憑著直覺往身後用力一刺——!

原本圍繞著趙棗兒手邊的絲絲縷縷黑氣一下子消失了,而趙棗兒身後,出現了一個巨大的、翻湧的黑影,以一個抱著趙棗兒的姿勢挾裹著她,不斷翻滾的膠體一般的驅殼鼓動著有規律的波浪,像在不停地汲取趙棗兒的能量。而被趙棗兒插進邪靈體內的斬魂劍,似乎紮在了一個很關鍵的位置上,邪靈發出可怖的吼聲,聲音裏有數個人,緊接著邪靈瘋狂地抽搐了起來。

從斬魂劍紮進去的地方裏發出奇異的光,邪靈忽大忽小地變幻著。

莊祁飛似地撲向前,把趙棗兒拽了出來,緊緊摁進懷裏,背過身,等著迎接邪靈爆開的沖擊。

94.險勝

趙棗兒能感覺到指尖傳遞出的刺痛和酥麻,身後像有一堵冰冷的墻,讓她發冷,想要遠離,卻又沒有力氣。

心跳快得像要跳出胸膛了,趙棗兒在一瞬間的神智清明中感受到瀕死的真實。

腦海裏眾多繁雜的聲音不停交織,最終分成了三個角色:邪靈、爺爺和她自己。邪靈的聲音越嘈雜,她自己的聲音就越弱,而爺爺趙大匡的聲音則保持一定的頻率、不強不弱地出現,這不是天人交戰,趙棗兒明晰,這是邪靈與她在爭奪她的身體。

“棗兒啊,撐住。”趙大匡的聲音聽起來很是虛弱。

“爺爺,你在哪?”

“我在邪靈裏。”

“夠了!你們難道以為我聽不到你們的對話嗎?別忘了趙大匡已經被我吞噬了!”邪靈的聲音忽大忽小忽高忽低,男女交織,語氣也陰晴不定。

“沒有完全吞噬。”趙大匡不疾不徐地反駁,而後又沈寂了下去。

“爺爺?”

“沒用的,他聽不到,他就是我,我就是他。”

“放屁!”趙棗兒忍不住爆了粗口。“從我身體裏滾出去!”

“出不去的,我們之間的聯系從多少年前就開始了,我找了你好多年......”趙棗兒能感受到邪靈似乎輕輕撫摸著她的臉頰,右耳便像火灼一樣滾燙起來。它的聲音讓人毛骨悚然:“......這麽多年,再沒有見過像你這麽完美的容器了,你爺爺夠狡猾,把你封住了,讓我好找。”

強忍住心裏的顫栗,趙棗兒等待著爺爺的聲音再次響起,能給她一點鼓勵,然而漫長的十幾秒過去了,趙大匡的聲音並沒有如預期的那樣響起。

“別想了,別想了,”邪靈太清楚趙棗兒心底的想法了,“趙大匡本就是強弩之末,來吧,你放松點,就能跟爺爺團聚了......”

邪靈的聲音充滿蠱惑,趙棗兒一瞬間有了動搖,但她的右手突然觸到了一邊的斬魂劍。

斬魂劍不知為什麽沒有方才那股聒噪勁了,敏感如和趙棗兒,感受到斬魂劍散發出的不尋常的波動——和爺爺有些相近的、溫暖的氣息。

一瞬間趙棗兒的靈魂好像騰升了,一部分還在軀體裏,一部分卻慢慢浮起了,她連忙穩住心神,靠意志力排斥想要霸占她的邪靈。

她的眼睛是睜開的,但沒有焦距,能感受到莊祁的擔憂,能感受到有一股殺氣朝她襲來,還能感受到莊祁幫她當去了威脅。

眉間的紅點是趙棗兒與莊祁的聯系,莊祁心裏的焦灼,也通過這道聯系,傳遞給了趙棗兒。趙棗兒從沒有這麽分裂過,一個腦袋裏,塞滿了各種人。

“棗兒——這裏——”趙大匡的聲音突然又出現了,比之先前還要虛弱幾分,趙棗兒眨了眨眼睛,感覺到斬魂劍、她、趙大匡似乎連成了一線。

“這個老頭子好吵啊。”邪靈體內的一個女聲不滿道,隨即有另一個高亢的聲音回應她:“這些個天師都好吵!要我說當時就不應該吃這些不好消化的東西!”“這些‘不好消化的東西’一旦消化了,力量是無窮的!你沒感受到綿延的靈力嗎?”“夠了夠了,你們也夠吵......”“你還不習慣?這都吵了多少年了......”

邪靈本身就有數個靈體,趙棗兒在一眾繁雜的聲音中費力的保持著最後的清醒,掙紮著、不放棄,絕不輕易交出自己的身體。

在趙大匡那一點點的、微弱的聲音又一次響起的時候,趙棗兒使出了吃奶的勁,把斬魂劍刺入了聲音傳出的地方。

一瞬間的靜謐後,是劇烈的能量波動,趙棗兒感覺自己要被拋到天上去了,但預想中的暴擊並沒有到來。睜開眼,入目的是熟悉的白襯衣。

大冬天還總是穿白襯衣的只有莊祁啦......

“師父?”趙棗兒不知道自己是否出聲了,但莊祁確確實實地聽見了,他抱緊趙棗兒,感覺到懷內的人冰冷而沒有生氣,心中有些慌亂:“我在我在......”

在邪靈爆開的一瞬間,天怡大師為莊祁立了結界,擋開了最直接的沖擊。

莊祁給趙棗兒的那塊玉石還掛在趙棗兒衣服上,莊祁把搖搖欲墜的玉石撈起來,塞回趙棗兒手裏,摁在她心口上,同時退開數米,落到另一邊的樓頂上,細察趙棗兒的情況。

莊祁完全沒想到趙棗兒會那麽做,趙棗兒或許不知道自己會與邪靈魚死網破兩敗俱傷,或許她知道,但她還是那麽做了。看著趙棗兒的臉色有所恢覆,莊祁心情覆雜。

“冷......”

“這樣呢?”莊祁把大衣脫下來蓋在趙棗兒身上。

“爺爺......”趙棗兒記掛著趙大匡,腦子裏還有些渾渾噩噩的,但那些聲音都沒有了,莊祁的靠近,讓她感受到熟悉的安全感,不知為什麽,突然覺得這樣的感覺很小的時候就有過了。

“趙老先生在那。”莊祁看向邪靈炸開的地方。

一場現實版的“原地爆炸”,就在眾人面前發生了——伴隨著奇怪的臭氣,還炸出了一個個人,都是先前被吞噬的天師和普通人,還有一些鬼魂,到處可以聽見抽氣聲、議論聲,邪靈爆成了數十塊,甚至還有異獸和兇煞。

那些本“無所事事”的天師、驅邪師、驅魔人捉鬼人捉妖師頓時忙碌了起來,地面上一片慌亂,而實力強大如天怡大師,徒弟陸酩,還有張家的、樓家的、李家的,看著仍在不停抽搐的邪靈,各自占據一個屋頂,嚴陣以待。

斬魂劍依舊紮在邪靈體內,但那塊地方的黑膠慢慢褪了開去,新鮮的血味滲了出來,陸酩緊張地看著那處,手中克制已久武器就要出鞘,天怡大師伸手制止了他。

“看。”

那是個人。

斬魂劍刺進了他的肚子裏,鮮血正是從那處來的。

“是......”

眾人瞪大了眼睛。

“趙大匡!”

黑膠般的黑霧徹底褪去,邪靈也終於“吐”出了趙大匡,亦或者說,是趙大匡把自己的血和斬魂劍的威力結合在一起,迫使邪靈自爆了。

聽見有人呼喊他的名字,趙大匡睜開眼睛,面容雖然疲憊,眼睛卻是炯炯有神他,他緩緩露出一個微笑,在場的人不禁高興起來。

——仿佛看見了對抗邪靈的勝利。

天怡沒有高興得太早,他看得比所有人還要長遠些:“先去把趙大師接過來。”

趙大匡脫力一般倒了下去,陸酩把人帶回來,粗略檢查,是失血過多。

“先送去醫院。”

“是。”陸酩把趙大匡交給莊家子弟,“師父,那邪靈......”放下陸酩靠近的時候,感受到了邪靈極為不穩定的能力波動,當邪靈“吐”出一個個被吞噬、而尚未消化殆盡的東西後,剩下的那一塊烏黑烏黑、扭動不停的,應該就是邪靈的內核了。

天怡還沒有回答,張先敏開口道:“不足為懼。”

“哦?”陸酩向來看不慣張先敏,然而張先敏對自己的惹人嫌似乎無知無覺,嘴角含笑:“陸小兄弟現在有在直播嗎?不知道我上不上鏡?”

“呵呵。”陸酩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張先敏邊上的小弟子怕場面尷尬,連忙道:“張少爺長得這麽好看,肯定上鏡啊,少爺是要收拾邪靈嗎?”

“不然呢?”張先敏掃了眾人一眼,縱身一躍,落到了邪靈不遠處。

“師父......!”

天怡搖搖頭,示意陸酩別管了。

只見張先敏推出五張符紙,符紙圍成圈飛速旋轉著,靠近邪靈,形成了鎖鏈一般的細光困在邪靈。

邪靈一瞬間靜止了,像是感受到了不尋常的攻擊,而後飛快地鎮定了下來:“就憑你?”

顯然沒料到邪靈會突然從癲狂的狀態抽離,張先敏有片刻的無措,但好歹也是經歷過不少戰鬥的天師,隨即拿出一面銅鏡,他把銅鏡對準符紙形成的圈,一束光便從鏡子中射出,落到了邪靈身上。

銅鏡中有虎嘯之聲,懂行的一眼可以明辨,這是“白虎寶鑒”,一件極兇的上古利器,戾氣極重,所有邪物在寶鑒下無處遁形,功效類似照妖鏡,卻不是照妖鏡那般簡單,白虎本身具有極強的攻擊力。

能壓制寶鑒的張先敏,也有兩把刷子。

只是邪靈在白虎寶鑒的照耀下,沒有顯露“原型”。

“怎麽回事?”

身上的黑絲霧氣像蒸發一樣不停地騰升起,邪靈卻大笑起來:“這東西有用?”

“大膽邪物,還要逞強!”張先敏眼睛一瞇,心中驅動咒語,白虎寶鑒光芒更甚,肉眼可見的金光像一束光道,穿破了夜幕,打在邪靈身上。“速速現形!”

邪靈掙動起來,漸漸露出疲頹的敗勢,張先敏按捺住喜悅,繼續集中精力於寶鑒上,不過十幾秒,邪靈像融化了的雪糕,變成了一個人的模樣——這人身上有好幾張臉、好幾個兇靈,這些就是趙棗兒聽到的喋喋不休的那些聲音。

晃了晃身子,邪靈倒了下去。

“哇——”

“不愧是張家——”

偏向張家的、拎不清的、沒本事的開始誇耀張先敏了,而天怡帶著幾分無奈,看著消失在遠處的一抹淡淡的暗紅。

右手在鏡面一掃,抹去了光束,張先敏收起寶鑒,調整好面部表情,並不把喜悅表現出來,伸手一招,喚人與他收拾最後的殘局。今日一戰,明天道上定會傳遍,至於莊祁與他的高低,不遑多說,解決邪靈的可是他張先敏!心裏有幾分得意,張先敏朝莊祁看去。

莊祁無所謂其他人的想法,只是皺著眉。邪靈褪去黑色的外殼後,底下的人他並不陌生,正是F大的文學教授林歸於。

那林家的林歸於呢?是同名的巧合嗎?還有母親的事......

誤以為莊祁是不甘地看著自己,張先敏有些得意,身側的邪靈輕輕笑了一聲,讓他摸不著頭腦。

“還笑得出來?回頭有你好看的,罪大惡極的家夥!”張先敏被它的笑惹惱了。

好像真的害怕了張先敏的威脅,邪靈的笑聲戛然而止,然而下一秒,邪靈撲倒在地,化成了石塊,一陣不知從哪來的風吹來,把石化的邪靈彌散在夜幕裏了。

“少爺少爺,怎麽辦!”張家子弟都是一楞,忙問。

“拿衣服兜住!”

“都飛走了......”

“......”

邪靈消失了,沙一洋散在風裏,但故事還沒有結束。

厚厚的雲幕後,是冷鐵一般的月亮,與月亮遙遙相對的地球的另一端,是火球一樣的太陽。當月亮沈下去,太陽就會升起。

95.等我電話

與邪靈的較量耗費了一整夜的時間,當小巷子恢覆成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時,已經是新的一天的清晨了。

趙大匡早早地被送去了醫院,趙棗兒卻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發起了低燒,休息了好一會兒之後,雖然臉色難看異常,但能夠自己走動了。

“我爺爺人呢?”趙棗兒沒看到趙大匡的身影,心裏一慌,以為一切又是她的迷夢。

“送去醫院了,沒有大問題。”莊祁安慰她:“聽十三說是失血過多加過度勞累,多休息就好了。”

沒有與那些人寒暄周旋的閑工夫,莊祁看趙棗兒確實好多了,便打算離開。

“......這樣走沒關系嗎?”趙棗兒感受到人們打量的目光,不安地回頭看了看。

“沒關系,有十三和十五在。”

“哦。”趙棗兒的反應還是有些遲鈍,突然想到手裏的青玉石,忙遞給莊祁:“這個,謝謝。”

“你拿著就好,”莊祁搖頭拒絕,收攏趙棗兒的手指,感受到趙棗兒一點兒力氣也沒有,替她把手塞進口袋裏,又裹緊了趙棗兒身上的大衣,“我也用不上。”

趙棗兒這才反應過來莊祁只穿了一件襯衫,這可不是室內,寒冬臘月的,這怎麽能行?她連忙掙著要把大衣還給莊祁,語速都變快了:“你快把大衣穿上,我不冷,你別感冒了!”

“我不冷。”莊祁道。

趙棗兒自然是不信,直接卸下大衣要給莊祁披上,卻被莊祁摁住肩膀動彈不得:“我真的不冷了,而且玉石很暖和,你快穿上......”

莊祁把手掌貼到趙棗兒面頰上:“熱的,是不是?”看著趙棗兒乖乖地點點頭,莊祁笑了起來,沒有眼鏡的莊祁眼神銳利,這一刻的笑卻像消融冰山的春風,“我真的不冷,你好好披著,送你回家?”

“嗯。”

趙棗兒家就在不遠處,出了巷子,再拐個彎,就是趙棗兒在Y市的家了。

“那個邪靈,是林教授?”趙棗兒有些想明白了,趙可喜向她傳遞日記本的意義。想來可喜很隱晦地、卻也很直接地把線索遞給了她,只是她沒繞過彎來罷了。懊惱地皺起眉,趙棗兒慢慢梳理思路:“喜兒進入大學後,對風度翩翩的林歸於動了心,一個有學識、有風度又成熟的老男人很容易吸引小女生的......喜兒創辦的三三文學社跟林歸於肯定是有關系的,這個集社肯定吸引了很多學生......”

趙棗兒舔了下幹涸的嘴唇,“有點兒邪教的意味,一開始喜兒沒反應過來,後來發現的時候已經太晚了......”所以趙可喜那樣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孩才會在日記中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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